与城市钢筋水泥围建起来的结实而又统一的大型框架建筑相比,坐落在黄土高原上的农家小院则更显拙朴而雅致。它们形态端庄、大小有别,因实用而建,巧妙地分散在黄土沟壑间,保持着永久的和谐。
这些小巧的建筑出自于终日呼吸着新鲜空气、喝着山沟泉水、吃着绿色果蔬、常年遭受风吹雨淋日晒的乡野匹夫的粗糙之手。他们除了善于搭建,还精于耕植。他们除了在田间地头种上玉米、土豆、黑豆和高粱外,还在自家的小院里开出一块菜地,种上青椒、茄子、豆角、西红柿。他们合理地利用着院子里的每一寸土地,使其发挥出土地应有的价值和作用。
清晨起来他们就走出窑洞,走近屋檐下盛满雨水的瓦缸,走近羊圈猪圈,看看这群甘于奉献的生灵在他们面前俯首称臣。打水、劈柴、生火、烧水、洗漱、清扫院子,他们把生活过得慢条斯理、有条不紊,谁也无法左右他们摆弄生活的节奏。
在院子里,母鸡和人类一样的平等自由。它们与人类相遇,不会四处乱窜,更不会有所胆怯,甚至不会抬起头来看人,它们只顾着低头啄食,或三五成群,昂首闲庭信步。走近鸡舍,两三颗微温的土鸡蛋安静地躺着,用手触摸、拾起,小心翼翼。或鸡蛋羹、或鸡蛋饼、或韭菜炒蛋,农家小院里的家常饭菜也别有一番滋味。这种传统的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最显高贵,需要什么便通过自己的劳动来获取。
天气好时,太阳可以照亮整个院子,这个时候便是晾晒的好时节。衣服、被褥悬挂于铁丝,玉米棒子垒满窗台,红枣在支起的笆篱上一层层铺开,花生匍匐于温暖的大地。它们在不是很宽敞的院落接受着一缕缕阳光的恩泽,它们在这里打坐、入定、修行,完成生命的大圆满。
存储食物采用最自然最简单的方式,以达到防腐变质的效果,这堪称是人类史上最引以为豪的工艺。几千年来,人类文明不断推动着变革的车轮滚滚向前,但晾晒这项工艺却始终伴随着人类的生产生活,而将这项古老的工艺发挥得最为出色的地方不是在隆隆作响的工厂,而是在没有遮拦、没有顶棚,永远保持开放与敞亮的农家小院。
如遇雨季,便得将这些农作物放回到室内。雨水敲打着窗户,敲打着窗台,敲打着瓦缸,敲打着鸡舍羊圈,敲打着墙角低头生长的狗尾巴草。农人们隔着窗帘看雨,躺在炕上听雨,一生仿佛被这昏暗的时光拉得漫长。远虑是什么?近忧又是什么?在雨天就不用想那么多了,只管平静地待着,只管心安理得地虚度。雨季就是一段休闲的时光,闲到每个人都甘于一生平凡,闲到整个小院长出薄薄的青苔。小院里缝衣补袜的女人、坐着抽烟的男人、色彩斑斓的公鸡、谦卑温和的绵羊、沿着门房攀爬的蜗牛,他们都无欲无求,惬意地活着。
陶渊明有诗曰“守拙归园田”,农人们把一生都消耗在了这小小的院落,翻修、维护、看守,誓死不离。农家小院对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来说,不仅仅是栖身安居之地,更是见证他们在自然的状态下顺应自然、接近自然,健康活泼、简单明了地生活永久的场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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