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的快递怎么还没派送?”我愤愤的拿着电话拨打给快递员。快递员回复:“我打电话过去,说的还是外地话,说打错了。”
“不可能!”我说。快递员快速的报了一串号码,我沉默了,这是外婆的手机号。当时家里办宽带的时候,为了藉慰自己,诠释亲情,我给她选了和我仅差一个数字的手机号。而这个手机号,我已经很久没有拨通了。
成婚之后和外婆说的话太少了。我要工作,要学习,要减肥,要带娃,要追剧。和一个不识字的老太婆能说什么啊?一个可以自由支配自我的成年人,哪来那么多空闲?逢年过节都已经给她包过一个大红包,这是多么了不起的孝顺啊。
我一次次给自己找理由,蛊惑自己。这一刻,我终于睁开眼睛,看见了自己的愚钝和不肖。我拿起电话赶忙拨通,还没来得及发声,就听见外婆唤我的小名。是啊,她的老年机可以播放手机号,她等这个号码已经很久了吧。
外婆对生活充满热爱。这些年我听的最多的就是她开始和晚辈讲述家国大事,事无巨细,而这些都是她从CCTV新闻频道得到的资讯。她总说现在这个社会好,她那辈人脚尖脚后跟都寸土不移的扎地生根在土地上。
新社会的女人很少有扶犁掌耙的,外婆却用她柔弱的肩膀踩在当时的社会环境里。作为女婿的我的父亲,这样说过,当年的外婆在家里家外就是主力军,呵斥耕牛、倒卖花生的动静老远都能听得见。
是的。在那个年代,外婆也曾“投机倒把”过。可我宁愿相信,作为女人,我的外婆也曾温柔如水,绽放过鲜花一样的芬芳。她不过是以一股子不服输的蛮劲,把个人的欲望勒紧勒死,以泼辣的形象立于人前。到了改革开放以后,她像蚂蚁一样,一点一点的积累,终于开了十里八村独一家的“小卖店”。
她请了好几个路过小卖店的算命先生,给一个孩子算命。算的好了,她就多打二两小酒犒劳犒劳。夜里,她搂着这个孩子和外公说,凭我俩现在的努力,再供一个大专生出来没问题。那个孩子,就是我。
今年是外婆80大寿。
我试图找一些有岁月痕迹的照片,可找到的照片都是我后来把玩相机的时候给她拍的,年轻时候的照片寥寥无几。她年轻的时候应该是最漂亮的吧,要不然她大字不识一个怎么能让我那师范毕业的外公死心塌地、誓死相随。
外公去世已经二十余年了,我从未敢和外婆谈论过“再嫁”这个话题,当时的我私以为是对长辈的大不敬。直到近几年我们还发现她枕头下摆放着外公的照片,我悄声说:她就是靠着这股劲支撑。谁知平时“耳聋”的她一声大喝:“别胡乱说!”
我的小孩是在我们那里出生的,外婆每天都来逗弄,说的最多的就是:你外公看到肯定用胡子扎,你小时候他就把你扎的哇哇叫。你喊你外公回来吃饭,那嗓门一嗓子就喊回来了……
她一定是想她的家了吧,老家的谁无论红白喜事、大事小情,她赶班车都要在儿女之前回去。她一定不想孤独的住在市里的儿女家,只想早一点回到她的老房子,尽管多年前养的大白狗死了,猫也不知所踪……
我陪她回去过几次,破旧的老房子早已升不起炊烟,门口的香橼树伸出了新枝,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。
外婆说,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。
外婆说,清清白白,犯法的事不做。
外婆说,找个爱你的比你爱的更幸福。
外婆说,天地良心日月可鉴。
我说,我想重新再做一次你能背得动的小孩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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