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雪封山。
这雪接连下了三日,竟迟迟未停,仿佛要将这世上的污垢、生灵连同他的记忆一齐冲刷干净。
楼阁古树被劲风吹的飒飒作响,似有凄厉的叫喊声。云已冻,山河色变,天地苍茫一片。
自那天夜里,叶生便总是在做同一个梦。记忆深处,似乎有一个人在低声叹息。他数次朝那人望去,而那人却又躲进了迷雾,凝成碧珠。层层叠叠,不知所终。
他只道自己近日心神不宁,自嘲般地笑了笑,轻啜了一口淡酒。梦境便随着炉火上的蒸汽消弭开来。
这般快活的日子,却似乎与他的境况格格不入。他想,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,这会儿应该是到了黔州了。
夜是极静的,静到可以听到簌簌的落雪声。远方似有断断续续的歌声传来,飘渺、真切。
“有狐绥绥,在彼淇梁。心之忧矣,之子无裳……”
叶生推开窗,月光泻了进来。草木被雪压着,有寒啧啧声。抬眼望去,一女子如幻般的半倚在远处的树旁。繁星长明,零散地撒落。
因天色的缘故,四周的一切都显得黯淡,唯有她,着一身白,在那样的景致间,白的似妖,白的耀眼,白的摄人心魄。
叶生像是被雪牵引着走,恰远处传来咚咚鼓声,叶生忽然惊醒似的,顿住脚步。接连着几日,雪依旧下着,她依旧会在夜晚时倚在树旁,等他似的。他想,他莫不是魔怔了。砚池落了灰,夜亦无心睡眠。
贴身小厮见他如此,总说山中精怪太多,他这是若了妖物的道了。
而后夜半常有鸣鼓之声。雪小了,他也即将要上路了。黔州终年积雪,可谓是极尽苦寒之地。
“心之忧矣,之子无裳……”
嘶,好像曾有什么歌谣?那零星的记忆随即滓凝为尘、一吹而散。“倒是许久不曾打开窗户了”,他奇怪问道。他推开窗。一只动物死于窗外,头贴一张黄纸道符。全身皮毛已经焦黑,却依稀可辨它生前应当是只狐狸。狐狸维持着一副敲打窗户的姿态,那姿态,令他发慌,心里好像缺了一块,空落落的。
瑞兽香炉缓缓吐出一缕香烟,被呼啸而进的风吹的猛地跳动一下。似乎有人曾对他说,一只白狐等在淇水之滨,淇山之北,昼夜不分。日升日落,四季轮回,那只白狐从未离去。
只是,那故事的结局,他记不大清了。叶生忽觉,原来那只白狐,终究没有等到她的心上人。终于至此。
只怕余生终不复此处,有照水一枝,掺雪意。误几度凭栏,终吹破苍茫,再难见。山中溪流沉沦过深冬,被雨声惊醒。水汽蒸腾着,告别似的飘散在山谷。
雪,停了。小厮唤他上路。他也不再做那个梦了,一个关于白狐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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